【散文】吕元柏/沙枣花开的季节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晚饭后,下过一阵小雨,出门散步。感觉空气格外清新,夕阳从金灿灿的晚霞中向四面射出一条条耀眼的光柱,远处涝坝中传出阵阵蛙鸣声。行至到一片树林旁,一种雨后林木中独有的气息飘然而至。咦?在混杂的气味中,我嗅到了一种既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淡淡的香味。循着香味走去,果然看到有两棵沙枣树赫然伫立在一片树木中间,树上小喇叭状的点点黄花释出阵阵香气。

这些年身居闹市,几乎见不到沙枣树的身影了,突然看到它不免凭添了几分亲切感,更勾起了我许多美好的记忆。

小时候听大人说,沙枣花开了,端阳节就快到了。到了端阳节,母亲就会在我们每人的手腕上系上一对小花绳,还能饱饱吃上一两顿带着各种颜料的“扇子”(状若扇子的花馍)。上小学后,老师说,沙枣花开了,就快要过“六一”节了。而“六一”期间,学校必会组织许多种红红火火的体育比赛和节目演出,更重要的是,学校还会宰上一口肥猪,改善一两天伙食呢!因此,“沙枣花开了”这个句子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一种实现企盼和愿望的话语。

然而,也是沙枣花的开季,发生在我中学时期的一件事,却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那是一九七五年五月中旬,我在阿右旗萨日台中学读高中。学校实行“开门办学”,决定从我班抽出二十名学生到巴丹吉林沙漠深处的巴丹吉林大队农业点支农。农业点地处音德日图海子东部,因“农业学大寨”,当时将音德日图海子改名为“建设海子”。艰苦奋战半月后,一条宽约2米,长1公里多,由“东大泉”连通农业点涝坝的水渠终于挖成。五月三十日,我们一行早早起床打点行装告别了热情挽留我们“过完端阳节再走”的乡亲们,带着张张黝黑的面孔和累累蚊伤,骑着骆驼浩浩荡荡动身返校。






由于胜利完成了支农任务,今天大家格外兴奋。不知是谁带头唱起了歌,众人立即附和,一时驼队上空歌声笑声不断,煞是热闹,这与来时的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进沙漠的那天,同样也是驼队,但随着往沙海深处进发,越来越多的沙漠陡峰出现在面前,以致于大家感觉每行一步都要抬头向上看,好不容易攀上一座沙山,前面却又出现一道更高的沙峰,环顾四周,全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沙海。那时我们从未见到过这种阵势,心中不免暗暗打鼓。终于走到了一处四面被沙山环绕的盆地,大家觉得可松一口气了,可看到对面的沙山近在咫尺,却走了半天却仍未到达,真是令人不可思议。此时,多数人再也不敢骑骆驼了,而是选择了步行,因为第一天的行程中,就不时有人尖叫着从骆驼上摔下来,有的人甚至一天内摔下过好几次。就这样,九十多公里的直线距离,我们竟然走了三天才到达,根本无心顾及路边的沙漠景色。

晴空万里,大漠中没有一丝的风,太阳照射在四周的沙山上,反射出橘黄色柔和的光。乐够了的我们骑在骆驼上观赏起路边的景色来:半人高的沙鞭挺拔碧绿,在太阳光照下熠熠发亮,它的叶子足有沙漠外沙鞭两个宽;墨绿硕大的沙蒿同样令人称奇,棵棵枝叶茂盛,溢出浓烈醉人的蒿香味;肥硕的沙鼠旁若无人地奔跳。行至一处有白刺的地方,举目看去,着实把人下了一跳,酷似红绒地毯般的东西一块块围铺在白刺周边,人们纷纷跳下骆驼跑近细看,我的天,全是锁阳!。我们大呼小叫,兴奋万分,开始还去挖,但后来挖不及,挖上也没用,于是就疯狂的去毁锁阳头,年轻人就是如此爱激动。过了一大把瘾后继续前行,远远看见一面沙坡上有一片绿色,大家开始猜,有说沙米的,有说甘草的,有的人说还是沙鞭或是沙蒿。带队的乡邮员刘三哥笑而不语,说让我们自己上去亲眼看。

我和几位男同学跳下骆驼就往上冲,这沙漠真是奇特,看上去并无多高,可气喘吁吁地爬了半天,抬头看去仍还有一大截子。我们用尽全力终于爬了上去,到跟前一瞧,让我们几个人全傻了眼:竟然全是沙葱!一丛挨着一丛,壮的足有一次性筷子那么粗,有两根筷子接起来那样长。我们虽说是牧区长大的孩子,但却从未见到过这般沙葱。我们每人采了两把。刘三哥说,像这样能长沙葱的沙坡在巴丹吉林沙漠中也并不多见,一旦遇到,采五、六丛便可足足装满一蛇皮袋。



太阳西斜,我们翻过一道大沙嘴后远远看见一面平静瓦蓝的海子,众人又是一番高呼大叫。刘三哥说,这就是宝日陶勒盖海子。我将骆驼缰绳塞在他手中就拔腿向海子边跑。装在外衣兜里的一个大干粮左闪右摆,把腰髋骨磕的生痛。

快跑到海子附近,却看到一种奇景:一群又一群灰褐色的野鸭仔,在金黄色鸭妈妈的率领下疯也似的向海子边冲。我瞅中一群鸭仔中个头较大的一只,想逮住它,没想尚不及小茶碗大的鸭仔,却是疾步如飞,十分灵活。刚弯腰去逮,它早已跃出去一大截。如此前跑后追了不知多远,前面出现一道小沙梁,小东西明显减速,我一咬牙扑中了它,这时才感到眼前发黑,嗓子快要冒烟,还想吐,身上也被汗水透湿。我擦一把被汗水糊住的双眼,仔细端详,这小家伙全身肉墩墩的,也是张嘴喘气。我正盘算如何处理它,是带走还是放行?没想到这家伙鸭腚一扭,一泡鸭屎喷出,不偏不倚,恰恰喷在我兜中半露的干粮上。真是恶心至极。我狠狠捏了它一把,没多想就放了它。那鸭仔边跑边叫,那种滑稽求生的模样令我至今难以忘却。

我们返回学校时,已是次日下午。在距学校尚有半里之地时,我闻到一阵阵浓郁的沙枣花香,沁人心脾的香味犹如一支清新剂,立刻让我们这支长途跋涉、疲惫不堪的队伍精神登时振作了起来。加快脚步走近才看清,花香味是从盐场菜园子周围一排高大浓密的沙枣树上飘出的。行至校园附近,看见一个个身着白衬衫,手持小号的“红领巾”们蹦蹦跳跳放学回家。扳指一算,哦,原来明天就是“六一”儿童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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