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岁月——委内瑞拉“猎人学校”亲历(二)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第二节:人与狗

废话少说,书接上回,前文说到了整个国际特种兵班(以下简称curso)的训练安排,用了几句话概括了一下阶段训练的特点,那么这回让我们细细说来,先说第一回,也就是第一阶段。这个阶段中其实涉及到了很多科目,不过在我后来的回忆里能记起来的真的不多了,不是因为时间流逝,而是那个月确实太令人崩溃,崩溃到混沌,人在混沌的时候怎么可能还记得那么多的细节。所以,我想归类说,这样容易些。

先说物,旗和骷髅头:开训第一天的集会,操场周围TNT咣咣直响,机枪一个劲儿的扫射(空包弹),着实震撼,起到了下马威,杀威棒的作用,一群抹着迷彩油的家伙大呼小叫,叽里呱啦拿着一张破纸念一通儿后,就把一杆小旗交给了我们中的一个学员,上书“第九届国际特种兵班”当然了,西班牙文的。看到旗我还想,这也忒抠搜了,一块破三角布挂杆子上了,跟红领巾似的,看我党国的大旗多阔气,迎风招展,排山倒海,彰显大国风范。

涂着迷彩油的哥们,我得登革热的时候就是他每天送我到医院打针

旗子很小

还有一个骷髅头,确切的说是一根碗口粗的木头缠上绳子上面用一把匕首插着的一个骷髅头,我们叫它Gonba(好像是这么写的,记不得了)。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骷髅头怎么也这么抠搜,那么小的头充分暴漏了委国人民智商是硬伤的先天不足,(后来轮到我抗这玩儿意得时候,我才知道,这个头骨原来是假的,顿时让我的人种决定论散了一地,原来他们智商低并不是头骨小造成的。)可就是这两个抠搜的玩应儿,在以后的日子里让我们遭受了各种折磨。

骷髅头

狗:我们的带头大哥。其实在开课之前我就知道会有一条狗,而且会骑在我们头上拉屎很久,但第一眼见到它,我又失望了。大哥,好歹您也是curso的带头大哥,长得凶悍一点儿好吗,不像藏獒那么彪悍好得也像松狮一样能唬人吧,好家伙,中华田园犬,人送外号,土狗,还是小土狗,我本以为这物种只量产在中国,没想到,它也偷渡来了南美。这种心理落差让我很不能接受,就像王宝强给吴秀波当了带头大哥,太考验人心理承受能力了。后来这条狗在野外生存课程的时候被我们手刃了,痛下毒手的不是我,但为他整理仪容的是我,我强忍着痛失带头大哥的喜悦,扒了它的狗皮,让它去的亮亮堂堂,不带走一丝牵挂,还付出了一把折刀的代价,大哥,我也算是对的起您在天之灵了。

那条黄狗就是带头大哥,巧了,狗身后的就是他的杀身仇人,他俩关系其实最好。

再说人,学员:加上我朝精英和一个老莫,这期curso里差不多小六十人,前前后后接触之下,让我的人种决定论坚定无比。班里能当管事儿人的基本是军官,军官基本是白人,白人一看基本都是欧洲后裔。南美人个小,粗壮,特别是印第安人,路上猛虎,水上秤砣,一把砍刀横行山岳丛林。老莫:他在墨西哥已经是军士长,三个孩子的爹,经验丰富,素养超群,吃苦耐劳,为人和蔼,对中国人最好的也就是他,我们在语言学校就见过面,那时候听他讲西班牙语,跟蹦豆似的,真心搞笑,但开课后也真心把他当大哥,不知道他现在还好吗?前一阵子看了一部电影叫《边境风云》,墨西哥如此的水深火热,老莫,保重。黑人:基本继承了奴隶制时代的光荣传统,苦活累活脏活基本都他们干了,每天一边干活一边叽里呱啦说我们搞不待见黑人。黑人最大的特点是能歌善舞,音乐节奏感极好,第一阶段地狱周没结束就学会了《纤夫的爱》,配上迈克尔杰克逊的魔鬼舞步,画面感十足。烂人:这不是一个人种,是一类人,六十个人当中有几个一看就像吸毒过量的,白人,南美人,黑人都有,废话奇多,贼眉鼠眼,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通过初选的,果不其然,一个星期一过,六十个人剩下了24个。

领奖的三个学员都是白人,其中两个分别是国民警卫队将军的儿子(中),化学家的儿子(右)。

我和我的拍档(妈的,摊上这么个倒霉拍档真是倒霉透了)

小黑和老莫,中国人的老朋友

 教官:一般时时刻刻跟着我们的就是两个黑人教官,都是士官,都是前一两届毕业的学员,说实话变态程度不是很没底线,特别是第一阶段中后期,有时候甚至能小小的网开一面,但有几个军官教官就很没人性了,他们一出来要不就是跳水坑,要不就是熏瓦斯,有几天晚上连续熏瓦斯,跳水坑,再跑步,还得脱光了在锯末堆里滚几圈再穿上衣服,不穿鞋在咯咯楞楞的水泥地上跑步,一跑一整晚。那段时间正好赶上10年南非世界杯,这几个教员通宵看球,我们就是围着篮球场通宵跑步,他们大呼小叫累了,就出来看看我们,顺便加几个变态科目,然后回屋接着看。所以14年再看世界杯我就脚底板疼,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两个黑人教官(左起第二和第四)

他俩是教官中最狠的

 学校的常驻教员有一个怪咖,年纪很大,兵龄很长,专职野外生存和后半夜浇凉水。野外生存课杀动物如麻,吃各种生猛海鲜,纯生的,麻痹吃香蕉不吐皮,真是看的人硬不起来。这大爷最狠的就是每天晚上后半夜两三点我们刚躺下的时候来叫我们起床,方式很特别,用桶。学校在大山里,一到晚上盖纯羊毛的毯子都冷,这大爷一桶晶晶亮透心凉下来,让你精气神倍儿爽,迎接崭新的一天。起床以后也不干别的,还是用桶,一把铁皮水桶,一个水龙头,让我们的后半夜独沧然而泪下,群湿身而得瑟。浇完凉水就开始跑步,顶着山沟沟里刺骨的阴风,跑到天亮,跑到全身干爽,再跑到全身再次湿透,这老大爷还红光满面嘎嘎直叫,我当时真想问他:“大爷,您是任我行转世吧?”

 这大爷能活九十九

 除了几个本学校的教员外,,其中有一个对我很好,第一阶段结束后的假期里,竟然到语言学校找我,还请我吃饭,这在委内瑞拉人当中绝无仅有,他们抠逼民族从来都是接受别人的恩惠当理所当然。这个教员竟然请我吃饭,这让我很惊讶。地狱周之前我们每天凌晨四点准时拳击对抗,最后一次对战抽签中我抽到的对手竟然是尼玛全班最高最壮的黑人,教官也特么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将我俩安排在了最后一组,估计是想压轴垫场。上场之前我很紧张,更加迷茫,已经连续多天没有合眼的我们眼神都很空洞,轮到我时甚至有些呆滞,可就是这个轮值的教官过来鼓励我,说了一句我能听懂的西班牙语“我知道你会打,你能赢”,结果我真赢了,并且是两次击倒对手的完胜。时隔多年,我一直记得他,可遗憾的是,我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

穿迷彩服,对我不错

长的很像美剧《太平洋战争》里的一个配角,我的手那天晚上大拇指打断了,胳膊也习惯性脱臼

吊着胳膊的是我,我左手边的就是被我KO的大兄弟,这哥们儿当年被淘汰了,第二年又来,结果脚被橡皮艇发动机削掉两根脚趾

说到格斗,那就不得不说说我们的格斗教官了。我擦,真是开了我的天眼,这哥们咋一看我还以为是中国人,结果是个货真价实的洋鬼子。委国的队员也都说他学过中国功夫,武功了得,我们都无比期待,心向往之,想着不远万里来到大洋彼岸来学学中国功夫也算是对家乡父老,有个交代,可是初次见面就把我们雷了个外焦里嫩。这哥们身形怪异,骨骼精奇,头大如斗,眼窝深陷,嘴唇发紫,身着大一号运动服,上绣三个大字“白鹤派”,咋一看,我一下联想到四个字——“走火入魔”。几天的培训下来,我们是彻底被他征服,哥们儿确实是走火入魔,中国功夫片看多了的走火入魔,教的东西全都自成一派,不成系统,连最起码的拳法都整不明白,就开始胡诌八扯瞎白活,然后发俩拳套就开始对战,直到我们所有人鼻青脸肿,他觉着卓有成效,会心一笑,便飘然而逝。留下我们一帮傻缺接着接受其他教员的宠幸。

“白鹤派”在给我治跌打损伤

第三节:行军与瓦斯

马克沃尔伯格主演过一部电影叫《孤独的幸存者》,改编自同名小说,影片的开头一段海豹队员选拔受训的场景让人印象深刻,影片刚出来的时候,我也从国外回来没多久,看着一帮美国傻缺被折腾的死去活来,不自觉的我也跟着发抖,冷的发抖,心里冷。电影里受训的镜头不多,但导演剪辑的相当犀利,精准,照片和视频轮番闪回,把受训期间的痛苦呈现的淋漓尽致。

电影《孤独的幸存者》

在CURSO的第一个月除了没有敲钟这个场景,当时的状态跟电影差不多,冷,一模一样的冷。其实,在开课之前,我们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最起码当时都这么认为,还煞有介事的拍了出征视频,每个人都在DV里信誓旦旦的表了态,但到了学校之后,一桶桶凉水,让人认识到现实永远比你想象的冰冷。

衣服就没干过

上一篇帖子中介绍了学校里的人和狗,这次,写写第一个月的那些事儿。

行军:开始的前两周,每隔一晚就会有一次夜间行军,而且一次比一次距离长,12到30公里,逐次递增,刚开始距离短,就后半夜出发,距离长点儿就把出发的时间往前挪,反正是一整晚安排满,后半夜基本四点钟回来(回来以后白鹤派长老教格斗,详见前文)。

每人一个作战背囊,里面除了一套基本的作战物资外,行军时每人还要再加小半袋(蛇皮袋)沙子,加在一起大概每人七八十斤的样子,沙子都是事先称好的,每个人重量都一样,回来还要重新称重,缺斤少两的一律出局。第一天背沙子之前我对这个重量没什么概念,等沙子往背囊上一放,我去,想直起来腰走路,身体就只能成反弓形,所以只能哈着腰,驼着背走全程,中途休息一下,就只能靠着大树,或者找一个大腿那么高的地方才好坐,不然,一旦坐在地上,再想起来就得找个人拉你一把。行军过程中沙子一旦装不好,左右肩膀重量不一致,那才叫难受,再遇上个下雨天简直就是饥寒交迫,生不如死。可偏偏倒霉吹的,我们训练的季节,上午艳阳高照,下午到晚上绝对大雨瓢泼,雨衣什么的根本不好使,全程山路基本就是泥里来水里去,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此外,下雨导致的问题还有一个就是那袋沙子一见水就跟混凝土似的,更加沉重。即使老天爷开恩,没有雨,那帮变态也是把我们浑身浇个湿透才让走。

有天晚上出发之前我们都还没湿身,坐在一片黑暗里听教官宣布行军调整点,被折磨了几天的我们都坐躺在背囊上趁着暗夜偷偷打个瞌睡。可一张纸还没念完,教官的强光手电突然亮了,直直的手电光偏偏打在我拍档的脸上,妈的,啥话别说,跳水坑,可水坑太远,他手边又没有水桶,但是有个该死的水龙头,水龙头是用来洗车的,还没有小腿高,我俩只好轮流躺在水龙头下淋浴,直到浑身湿透,包括靴子里。那天晚上教官开恩,其他人都没湿身,只有我俩是悲剧。这样的事儿,我的拍档干的不少,因为他打瞌睡被发现,我特么跳了无数次水坑,所以“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我有很痛的领悟

背囊

这是毕业最后一次浇水,这时候的水坑已经干了,只能有水管儿祝贺我们结束了!

催泪瓦斯:出国之前我只在电影里看过这玩应儿,当啷啷一个铁家伙,扔屋里所有人做痛哭流泪状。我能想到的最多也就是大概和发烟罐差不多,至于为什么流泪,估计就像农村家里阴天灶坑里烧火做饭一样,我从小呛得多了,感觉这也没什么无法忍受,事实证明我又天真了。首先,我没完整的看过一枚催泪弹,因为每次这种训练都是用一个火盆,里面烧上一点点类似于棉絮一样的什么东东(估计是从催泪弹里抽出来的),然后房门一关,世界就一篇寂静,几秒钟之后烟起,所有人崩溃。其次,这种烟不是单纯只是呛眼睛这么简单,满脸流泪的同时还喘不上来气,就像有某种物质将房间里的空气全部吞噬,所有人就像被人掐着脖子一样的呼吸困难,苟延残喘,伸舌头,翻白眼,鼻涕眼泪到处甩。别急,还有,只要皮肤上有水,遇上这种烟尘,感觉就像被火灼烧一样的火辣辣,当然不是真烧,只是感觉上的,悲催的是,每次训练这个的时候要不就是刚被浇完水,要不就是刚从水坑里捞出来。

综合以上三点,我想已经足以说明这玩意有多牛逼了,历届学员中最怕的科目,这个肯定高居榜首。

有一次瓦斯训练我记得很清楚,晚上,一个小房间,房门还没有两个人肩膀宽,没窗户,面积也就十几平米,比厕所大不了多少,好几十号人都关里头,开始大家不知道干什么,教官说让我们睡觉,我还真信了,反正好几天没睡,人已经傻了,也不多想穿着湿透的衣服,坐在地上,靠着背囊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其他学员睡没睡,反正我是真睡着了,突然就听见一阵轰轰隆隆,我还以为地震了,一个得瑟站起来,屋里没灯,黑乎乎一片,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大家都往门口跑,我完全就是被后面人推到门口,还特么在前面,正好顶着门,我个子矮,又蹲着,上下左右全是人在砸门,可铁门关的很紧,巍然不动,这时候我闻到了瓦斯的味道,已经来不及了,咳嗦、哀嚎和瓦斯一起填满了整屋子的黑暗,所有人都拼命的扒门缝,因为那有微薄的新鲜空气,那个画面现在想想就像布拉德皮特主演的电影《末日之战》的僵尸一样。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我除了眼前是黑的,意识也快黑了的时候(不全是被熏得,也有可能是被后面人挤得),门开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出不去,都往外挤,我勒个去,我是切身感受到,商场着火为什么能烧死那么多人,真是出不去啊,都挤在那里,谁也别想逃。

还有一次,换了个房间,有窗户,但都用木板钉死了,门也是用铁皮包着,估计以前熏瓦斯被学员撞坏了。这次我们都知道干什么,熏了好几次都有经验了,门一关我们就找窗户,找漏风的地方,我蹲在墙角,几次训练之后我知道着急也没用,该来的还得来,拿出我的毛线帽子,捂住鼻子和嘴,蹲在窗户下面,等待着死神的二手烟。瓦斯如期而至,几分钟后还是有人受不了了,开始踹门,砸窗,跟疯了一样,我靠,还真被他们做到了,房门,窗户尽数被毁,学员一窝蜂的都跑了,教员就开始追,往回抓人,我看教员都追人去了,找个窗户,擦擦眼泪,甩甩脸上的鼻涕,深吸一口气,尽情享受着新鲜与美好。

真是巧了,刚写完,随手拿一本书,随便一翻,就是介绍催泪瓦斯!看来我描述的没错(未完待续)



“猎物”岁月——委内瑞拉“猎人学校”亲历(一)

关于委内瑞拉“猎人学校”的不完全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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